天青色等烟雨

沙漠传说





我叫欧阳锋。
我的眼前是一片荒漠,无边无际,每日每夜,只有无尽的风夹杂着黄沙在我的眼前耳旁,呼啸而过。
有人说,孤独是一个人的骨头。
我想,我的骨头必定是钢铁铸成。
因为这种孤独是铺天盖地的。
几年前,我在江湖上做过一些事情,引起过一些纷争,后来我厌烦了,便销声匿迹,从此隐居荒漠。
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些老朋友过来看看我,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

黄药师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不过他最拿手的,并不是使剑,而是吹箫。

每次他来看我,总会带上几坛好酒,与我举杯痛饮之后,便会各自倚靠在门墙之外,听着迷离醉人的箫声,静静的望着远方浮动的白云,悠扬的箫声在空旷荒芜的沙漠里格外响亮,遥远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翻腾不休,但各自的脸上都是不动声色,这种感觉是他跟我都喜欢的。

我试着忘记过很多事情,但是我心里都明白,越想忘记的时候,反而越记得清楚。
年轻的时候都喜欢热闹,世事流转之后,沧海桑田之后,誓言幻灭之后,都喜欢安静了。

黄药师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他在我这里虽然话不多,但我知道,出了这片沙漠,他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年轻时候的黄老邪放荡不羁,他遇见过一个十分痴情的女子,那个女子对他情深意重。

其实爱情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理由的,你觉得一见钟情不可靠,一定要一起经历风风雨雨患难与共过才能出现真爱,可是那么多患难与共过的夫妻最后在平淡的日子里还不都是败下了阵来。
而黄药师仅仅是对那个女子说了一句:我想娶你。

便让对方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自己。
当然,风流不羁的黄药师随口说出的话又怎能当真,这句“我想娶你”在他眼中不过就是“我想操你”的意思罢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要知道,总有些情窦未开的姑娘,经不起挑逗。

其实,前些日子,那个姑娘来找过我,问了我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我说了很多,我告诉她黄药师爱过了多少人,我告诉她黄药师风流成性,后来她喝醉了,眼睛盯着窗外的大漠,问我:你说他能不能为我改变? 我走过去,关上了窗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会,所以你的眼里最好不要有期望。
她低下了头,接着是重重的啜泣。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爬上了我的床,用力的摸我,紧紧的将我抱着,吻我的脸,吻我的脖子,嘴里却轻声呢喃着黄药师的名字。

我没有将她推开,不是因为我想不起黄药师,只是因为,各有各的错觉。

大概多数人都是这样,寂寞的时候,忘记的,是肉体,记住的,是灵魂。










第二天醒来之后,她要我杀了黄药师。
条件是很多很多的钱,多到我几辈子都花不完。
她凌厉的说着:既然他不能属于我,那谁都别想拥有他!
绽放过最绝美的柔情之后,便是最狠毒的无情。
但是你知道,钱,对很多人来说,是毕生所求,为其不惜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可是到头来,有些人得到的,终究只是冷冰冰的钱。
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够用足矣。
如果一千万两黄金和黄药师摆在眼前要我选的话,我选黄药师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搪塞的告诉她:黄药师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杀他太难。


她笑了,说道:少骗人了,论武功,谁不知道江湖上你欧阳锋才是天下第一。

别以为单纯的女人很好骗,越是单纯的女人越是直接。

我想劝她,别再这么固执,但是我知道,像这种未经世事的女人,一往情深是一定会深到死里去的。
后来我直接告诉她:我不会杀他,再多的钱也不会,有本事你自己去杀。
我知道,她自己的手,是永远杀不下去的。
她哭泣着离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许她会在光阴流转着渐渐的忘记他,也许她会带着一份刻骨的爱恋痛苦的活过一辈子,谁知道呢。

黄药师第二天一早便走了,这些事情,我没有对他提起,看他策马西去,我不禁开始想:如果能抛却一身情爱,该是多么洒脱的一生。







过了几个月,沙漠里又来了一个女人。
她说她叫秋意浓。
还让我叫她浓儿。
我说我死也不会叫。


看模样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芳菲年华。
她早年听闻过我的剑术之高,刚一成年,便不远万里孤身一人来到这荒漠之中找我,说是要嫁给我。

我坐在屋内,关了窗门,没有理她。
她每天都站在屋外,怎样都不肯离去,对于这种狗皮膏药似的脑残粉我是十分反感的,任她百般作弄,我纵是不理。

不久,一群朝廷的刀客路过我的屋外,看见秋意浓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心,正意欲不轨,一个叫洪七公的人出现了,洪七公穿着破烂,浑身肮脏不堪,使出的剑法却是快如闪电,凌厉逼人,不消一刻钟,十几名朝廷高手便悉数倒在他的刀下,洪七公望着秋意浓,用的是一种叫做冷酷的眼神,秋意浓望着洪七公,用的是一种叫做爱慕的眼神,我看的出来,那是属于年轻男女才能迸发出的爱情火花。


你看,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不过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多么狗血肤浅而又单纯浪漫的爱情。
我站在屋内,听见洪七公在外叫嚣:欧阳锋,你等着,不出十年,我一定能超过你!浓儿,我们走!
外面传来了一声响亮而又清脆的“嗯”。

待他们走远之后,我追出门去,看着远方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影,我的心是嫉妒的。








有些人,一定要等到离开以后,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的最爱。
当然,你知道的,那个人绝不会是秋意浓。


这天傍晚的时候,一个非常落魄的剑客来到了我这里,他坐在我的门前,出神的望着远方,而且一天比一天晚。

“为什么一直看着那边?”我猜远方的尽头一定有他想见的人,但是有些事,你要让别人自己说出口,才最痛快。


“家乡的桃花要开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我明白他的意思,还有些事,藏在心里,比说出来舒服。


看他的样子,十分沧桑,他叫我介绍一些生意给他,好凑出回家的路费。

我心里是同情他的,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随着人世颠沛流离,是福是祸,别人都只能是旁观者,这个世界上也许还存有那么一丁点儿善良的人,但是很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我不会给他出钱送他早早的回家赶上那场盛开的桃花。

我独自一人在这荒漠之中看着天空白云不断变幻的时候,又要谁邀请过我回到家乡看一场盛开的桃花呢?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流离世间,自己只不过是个无名剑客罢了,何须知道名字。

我把一单马贼的生意的交给了他,那批马贼有几十个人,个个彪悍无比,不好对付。

不过他没有想太多,他想的,只是回家。
临走的时候,他叫我请他喝一碗酒,我答应了,因为这也许将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碗酒。
黄昏的时候,他出发了,我等了三天,始终不见他回来。

一个思念着家乡的人,横尸异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死去,真的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若真是对旁人的最后一点儿怜悯都丧尽了,那我倒是真与畜牲没什么分别。

我最终还是去给他收了尸。

在一片荒地之中立起一个小小的坟头,坟上无碑无墓,无名无姓。

坟下就是他一动不动的尸体。

而他家乡的亲人,还在日夜思念、翘首以盼他的归来。











当我将最后一抹黄土撒在他身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也许一辈子都做不了了,人分分钟都是会死的。

回到沙漠以后,我继续站在屋外看着眼前这一片空旷的沙漠,我才发现原来我一无所有。

看着天空,我想问她:白云深处是谁的目光,让我在光阴的梦里如此悲伤。
我想她她肯定不会回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远方的尽头,不止是有死去的人已经停止了思念着的人,更有活着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的人。

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意气用事,一句不肯说出口的我爱你,便可以成为背负一生痛苦的原因。

风在吹,我不知道我的眼角流下的是不是一滴真心的泪水,这么多年了,我只记得,我能握住每一把杀人的刀,但是握不住一滴真心的泪。

我仍然能记起离开家的那个夜晚,或者说我从没忘记过,这些回忆如穿肠毒药在我的心里百般折腾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无可救药。

黄老邪说:爱情就是个梦,梦迟早会醒的。

我不敢认同他的话,因为我不想承认我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事情是错误的,就算爱情是梦,我也要醉生梦死。

可是如今我却不这么想了。
两个月过后,我终于收到了来自家乡的一封信,信里说我爱的人已经死去。

她永远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永远不必再等待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我叫她跟我走,她不敢,我问她:你爱不爱我,爱我就跟我走。

她始终不说,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家乡,在江湖上闯荡数年,功成名就,再次回到家乡,她却嫁给了家乡里最有权势的人。

当尘埃落定的时候,你不得不低头认命。

以前,我始终期望着她会来找我,或者,当我衣锦还乡的时候,可以风光万丈的迎娶她,这是我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做不完的梦。

而现在,无论这些梦做的如何逼真,我都清楚的知道,它不会实现了。

如果可以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当初绝不会选择离开,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乡,与她相伴一生,看每年春天盛开的桃花。

但是已经没有重来了。


我选了一个好日子,烧掉了我在荒漠里的一切,终于走出了沙漠。


我知道,这些年来,总有些事你不想再提或者有些人你不想再见,不过,当世事已成过往,当你不想再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是应该放过自己,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了。



几年以后,江湖上出现了四个鼎鼎有名的高手,分别叫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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